那年，我在日本留學。和教授以及二位日本同學發表一篇共同研究。在一次課堂上，兩位同學報告完畢，輪到我時，教授突然宣布下課。我不解地望著他，他卻冷酷
回答：「妳的報告我用不著!」楞在當場，望著攤開一桌費盡心血的報告書，我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屈辱感！

    回家時我萬念俱灰，身心皆疲。胃潰瘍又發作，痛得想嘔吐，只好找醫生去。診所內人很多，多是兒童，由母親帶著來看病。掛號時，有個小孩，因害怕而哭鬧不休。這一哭便帶動整間診所前來看病的小孩，全哭成一團。

    我靠著候診室門廊，看著一位心急媽媽，不捨地摟著孩子，頻頻唸道：「不哭不哭!乖!不哭哦，媽咪疼疼」望著這一幕，心想當小孩真好！哭了馬上有母親安撫。在留學的這條路上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，讓教授不放在眼裡恣意輕視著。多少次想打電話回家訴苦-----但長大了，不能像小孩一樣，動不動就找母親撒嬌;再怎麼苦也得自己承受。然我此刻強烈渴望母親在身旁，好想回到兒時，躲在母親溫暖懷抱裡。

    進診間後，醫師見是我，和藹地問：「胃又痛了?」我一時悲從中來，竟流下淚來。「很痛？很痛嗎?」醫師急著連連問道。我使勁搖頭，試著想微笑圓場。臉上擠出笑，兩行熱淚卻不肯合作地成串掉下!我咬緊牙不哭出聲來;然那眼淚卻不止的，從眼角拚命溢出，瞬間流滿臉龐。醫師見狀，猜出了大概，便裝沒事般:「妳又胃痛了?這些藥回去後要照三餐飯後吃，多休息!」

    言畢，將藥單交給護士，揮手要她們離開。之後，醫師為掩飾我的尷尬，遂不再問話，沈默著低頭寫病歷。過了好一會兒，我安定住情緒，止住哭泣。醫生拍拍我的肩，只說句:「加油!」將藥遞給我，並親自領我由後門出去，以免讓人瞧見我哭腫雙眼的窘態。

    這事已過了近十年。每一想起，我的心頭還是不禁微微發燙。感謝醫生當時無言的安慰，讓我有勇氣再接再厲完成學業。假若沒有他適時伸出援手，我可能承受不住壓力，中途便放棄了吧。

轉貼～中國時報   91 年 04 月 07 日